张六弢书法作品赏评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正当勃勃的生机染绿了原野,温馨的暖意普照着人间,我知道,一幅幅古雅绚丽的书卷又将展示在艺术的春光里,春天又因此而多了一份灿烂,一份明媚。
与六弢相识,实乃一场善缘。走进他,如同走进春之暮野,我似乎已经体会到作为艺术家的他之不同寻常之处,性格达观开朗,为人自然率真,俨然魏晋风骨,为艺严谨踏实,一派乾嘉学风。再从他的书法作品中去感受他那萧散、简远、洒脱的襟怀,就如同出现古代艺术观念中“解衣磅礴”般的大自在,抑或出现“不知周蝶”般的大快乐。
六弢学书,从汉魏开始,取法高古,由《贺捷表》、《龙门二十品》、《爨宝子碑》、《爨龙颜碑》、《张黑女》等入手,打下了很扎实的碑学基础。从他的书作可以看出,用笔和结体都极为天真自然,点画之中有着浓厚的隶意,因此显得格外朴茂稚拙,淋漓着丰沛的元气,而且书卷气与金石气又融为一体,极耐品读。他又深入研究二王经典帖学一路,再涉猎宋四家及明清黄道周、王铎、傅山等书家。我觉得,六弢学书之历程正是个人性格、气质和自身喜好的一种真实反映。
六弢的书法作品流露出的散逸跌宕之气势,一直为书界同道所叹服。从他的行书作品来看,虽然带有很强烈的拙朴之态,但骨子里却不乏那种温婉与细腻的成分。也就是说,他将“拙”与“巧”这两种不同的审美趣味糅合在一起,让生动的线条和自己的主观感受相连,使作品在形式、章法安排上统一,将作品的书写节奏跟文字内容互相协调,追求有意与无意的情趣发挥,其笔下的作品则体现出一种自然空灵之境,正如王僧虔《笔意赞》中所讲“心忘于笔,手忘于书,心手达情,书不妄想。”有一种音律和诗意之美。诚然,立场有了,自由来了;气质有了,创造来了;生命来了,灵感肯定会来。当灵感达到心灵的深度,自由自在都来了。
他的草书用笔极为讲究,注重点画的方圆变化,柔中有刚,微妙间线条变化丰富,具有强烈的视觉张力。《书谱》有云:“草贵流而畅”、“草以点画为性情,以使转为形质”。草书的灵魂存在是笔法运转的结果,笔法的灵活运用才能赋予草书以生命,才能使草书灵动起来使其真正脱离实用性而成为纯审美的线条构成艺术。碑可以强其骨,帖可以养其气,这是书法界早已形成的一种共识。他的草书入碑而出帖,其书风有着碑的阳刚大气和帖的温和婉约。即使是对他的大草创作,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的大草作品在点画结构、行气布白等方面也以北碑为尚,于北魏造像致力尤多密切相关,雄强中蕴婉约,舞动中见安详,起落跌宕,顾盼有情,奔放而不霸野,拙朴而不粗率,使人感到既洒脱又凝重。他真正做到刘熙载《艺概》所说的,北碑自有北碑之韵,并非一味丑拙。
解读其作品,可感受到六弢是用心参悟书法之精神和内在韵致的。他在其创新过程中把一定的哲学思想,文学意境,美学内涵等有机地融入笔端,把技法和学识修养统一于创作之中,把传统书法中的积淀按照自己的审美理想进行整合,着意强化运笔的节奏感和线条的性情表现,以多变的运笔和线条展示出新的视觉和精神美学形式。他的书法给我以的启迪,即,他是在形而上之“道”的高度上俯瞰经典大师作品中的“技”与“理”的。
宗白华先生说:“中国的书法,是节奏化了的自然,表达着深一层的对生命形象的构思,成为反映生命的艺术。”由此可见,中国传统书法的主题,地践行和彰显了中国传统的性灵文化,将性灵通过笔、墨、纸诉诸于文化本身。观六弢的书作,用笔“变起伏于锋梢,殊韧挫于毫芒。”从笔触轻重、缓急、润涩的微妙变化中,从线条的长短、曲直、勾连的和谐组合中,可以体味到其笔墨形式的韵律美,楷书的端庄稳重,隶书的波动姿态,行书的流变婉转,草书的劲健飘逸都有所体现。线条的富有节奏感,表现在提按的驾驭,方圆的互用,曲直的映衬,疾涩的交替,墨色的燥润上,线条的取势与造境给人点画纵横奔放,笔墨酣畅淋漓,意境浑厚深远,气度恢宏苍莽的感觉,他对浓淡干湿、轻重缓急、黑白疏密等等的处理都极为讲究。
与六弢交往的人,能从他的生活和作品中感受到字外之字的境界,体悟到他对自身心性所进行的修炼。他并不以为书法是一项事业,他只视书法为人生一乐。他物我两忘,悲喜不惊,专心书法,在其中渗入了人的血肉情感,容纳了更多的本真,并从中观照出生命的意义。他的工作室名曰“氿空间”,我把它比喻成“在贝壳中培养珍珠”,在他的书法艺术中,线条对空间的分割处理,富有虚实、节奏的变化,是音乐化了的空间,是一种激荡的情感运动,达到审美观念的升华。平日,他在此空间里读书、写字、品茶、会友,从文字中颐养自己的性情,以静养心,以心养字。生活中难得的舒适与享受,独立与自由进一步的得到释解。这里成了他内心精神修炼的结晶,一座用诗一般的线条营造的“桃花源”,又是在诗意栖居中营造的自然与自由的梦幻。偶尔,从他静静微笑中露出的浅浅酒窝,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艺术无涯,幸福无涯……
六弢的作品,或隶、或楷、或行草,虽字体有别,但皆天灵活多变,温和拙朴;或对联、或条幅、或扇面、或手卷、或册页,俱可信手拈来,风流婉约。“艺术不是乡愿俗客的乐土,不是趋附风雅的园林,而是真正的自然之子——醉客狂士的天堂。”六弢是纯粹的,个性的,自由自在的,他的行迹,有苏东坡“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之意,似庄子“采真之游”之味,神采真实而无伪,逍遥任适而随化遨游,有什么不好?